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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拆迁户当选年度最具影响力法治人物

发布日期: 2012-06-09  //www.110.com  

张华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张华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他是一个年轻的农民,因为一场“民告官”的官司,今年5月被评为“2011年度湖南最具影响力法治人物”之一。

    打开网页,可以浏览到大量关于他维权和诉讼的文字。因为提起过一百多场行政诉讼,他被媒体称为“较真哥”。

    36岁的张华,长沙市开福区青竹湖镇新源村人。2006年,张华家的房屋被拆迁,高中毕业的他从此自学法律法规,一次次将政府部门告上法庭……如今,他的角色开始转变,找他帮忙维权的人越来越多,由当事人变成了代理人。

    “较真哥”如何入选“法治人物”?他的当选是否有争议?在现实生活中,他又是怎样一个人?

公民代理人

    记者第一次联系张华,提出采访要求,他爽快答应:“我先到市中院办两个案子手续,11点钟左右到我办公室。”

    他不是拆迁户和农民的身份吗?记者对张华提到的办公室感到好奇。

    临近中午,从法院归来的他准时和记者见面。个子不高,身材结实,头顶微秃,说话时眼睛紧盯着你,语气坚定,给人的第一感觉,张华更像一个知识分子。

    他将记者带到开福区四方坪一套三室两厅的住房里——“这就是我的办公室。”张华说,自己在这里住了快四年,房子是与另一个“拆迁户”朋友合租的,既办公也居住。

    记者打量,所谓“办公室”,实则是一面书柜隔成的相对独立的空间而已,4张书桌,3台电脑,2个书柜;书柜里放满了档案袋、文件盒和法律类书籍,办公桌上有新下载的法律法规装订本;另一面空墙上,张贴着三张大大的拆迁公告。

    一位年轻女子正在电脑前忙碌着,张华介绍,这是在他这里实习的大学生。他们在网上发布了招聘实习生的消息,前后来了好几个大学生或法律爱好者应征。“在律师事务所要两年学到的东西,在我这里半年就可以学到,而且可马上参与庭审。”

    张华说,房子拆迁之前,他曾经在外跑销售业务。因为拆迁,他才开始系统学习法律知识,并且前年通过成人高考,正式就读行政法学专业。“学习法律可以说已经改变我的命运,我现在对这行非常有感觉,有时候为了案子晚上兴奋得睡不着。”

    张华介绍,自己现在每天非常忙碌,找他帮忙维权的人特别多,来自全省各地。“大都是拆迁户,我今年手上的案子就有十几个。”

    记者采访的当天下午,一位来自湘阴的小区业主找到他,希望帮助状告规划部门。张华说:“前来寻求帮助的人可能还是看中我对这一领域的熟悉,我就像医生看病一样,一看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民告官”案

    让张华走进公众视野的是一件“民告官”案:2011年5月张华要求捞刀河镇政府公布拆迁文件,镇政府不同意,于是张华向法院起诉,开福区法院不但受理了张华的诉讼,而且依法判决镇政府向张华公开两份文件。三个月后,张华在仍没拿到两份文件的情况下,向法院递交强制执行申请书。最终,镇政府公开了两份文件。

    案件的一波三折和最终胜诉,张华因此被称为“较真哥”。

    也因为这起案件,张华被推荐参评由省依法治省办组织的2011年度湖南最具影响力湖南法治人物,最终以排名第十的票数成功入选。

    “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小的案子,开始根本没放在眼里,但没想到有受到这么大的关注。”在这之前,张华的诉讼对象有市政府、省直单位,甚至国务院部委,他已陆陆续续上百次起诉过这些“大单位”。

    张华原属捞刀河镇人,家里的房子2006年被拆迁,用于扩建高尔夫球场和别墅区。拆迁不久,他所在村就整体划归新成立的青竹湖镇。

    因认为相关部门未履行征地之前的安置方案,他拒绝入住统一建设的安置房。他的家人至今仍住在当年临时修建的简易过渡房内。

    为“维权”,他曾到北京上访,“在那里呆了三个月”。回家后,开始购置电脑、打印机,钻研学习有关拆迁方面的法律法规,希望通过法律的途径找寻征地拆迁的漏洞。

    2008年下半年他首次起诉长沙市政府,要求撤销征地批复,最终法院以他不具备主体资格驳回起诉。

    在认识当地的拆迁户黄旭东后,两人开始了循环往复的行政复议行政诉讼,“凡是牵涉到拆迁征地环节的部门都被我们告了。”

    张华说,黄旭东的案子是自己第一次帮别人维权,“我把这些诉讼当作学习,练手艺的方式,现在不看书,那些法律条款都了然于心。”

    “民告官”、“胜诉”、“强制执行”等热门关键词,状告捞刀河镇政府一案的确吸引了媒体和公众的眼光。

    正如张华入选法治人物的评语所写:“这场‘民告官’的官司中,张华运用政府信息公开的法律,通过行政诉讼依法维权,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了政府部门依法行政。同时这种在法律框架内寻求问题解决的做法,应该成为现代法治社会化解矛盾纷争的理性选择与正确途径。”

被争议者

    张华当选法治人物,基层政府和法治人物评选主办单位又如何看待?

    在青竹湖镇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彭震看来:“张华在区里名气很大,一个普通的农民,学历不高,撇开动机不说,他的毅力如果放在其他任何地方,绝对是个人才。”

    但彭震显然对张华不满,“既然是法治人物,对自己的拆迁安置问题应该依法办理。为什么他现在还不接受安置?大家都同意了,为什么就他不同意?”

    据记者了解,双方分歧的原因为拆迁旧房时允许划地自建安置房,但后来由于青竹湖园区规划的调整,不再允许自建,只允许统建再购买。彭震说,“这是上面政策调整的事,不是针对哪一户。”

    彭震认为张华个性内向,爱钻牛角尖,有些偏执,也有个人英雄主义倾向,有虚荣心。彭震说,张华以前带媒体到村里去采访拆迁的事情,存在虚夸和不实地说法。

    对于张华评选法治人物一事,彭震说此前他们并不知道:“是他自己打电话告诉村干部,村干部告诉我们镇里才知道这件事。要表态的话,根据以往的事实,他不符合法治人物称号。他当选了,也不一定按照自己标榜的那样去做。站在我们的角度,这种人越少越好。”

    青竹湖镇综治办负责人表示:“张华评不评上法治人物,我们不关心,不支持也不反对。”一位女工作人员则表态:“我们跟他打几年交道了,他的事我不评价。”

    对于张华频繁状告行政部门的举动,彭震给出的看法是,“他是在给我们普法呢。但是站在政府的角度,(他这种行为)实际上是浪费行政资源和司法资源。他没事告一下,即使是错的,我们也要去应对啊。”

    省依法治省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省司法厅法制宣传处处长陈壮志表示,评选张华的过程中确实存在过异议。张华的维权行为对基层政府工作有促动,但同时会给基层带去压力,增加基层的工作量。陈壮志告诉记者,张华是媒体推荐过来参评的。入围候选人以后,他的事迹原汁原味地表达给了25位评委,最终13位评委投票赞成,超过半数。

    “民告官不一定是好事,但张华的这起案件具有典型的法治意义,正如参评文字上所说的,促进政府依法行政和在法治框架内解决纷争问题具有积极意义。”陈壮志强调,最具法治影响力人物评选活动是表扬性质的,对当事人当然持肯定态度。

    记者来到新源村,张华的父母谈起儿子,一连说了很多个不字,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吃槟榔、不多说话的儿子一直很优秀也很执着。

对话张华:

给他们“上课”帮他们纠错

    湘声报:你将来想从事律师职业?

    张华:将来我不一定从事律师职业,但会一直学习法律下去,做一个学者也行。我希望成为在行政法学领域内的专业人员。现在政府部门有些人对此不专业,必须给他们上课,帮他们纠正过来。

    湘声报:反复状告政府部门,是否浪费行政和司法资源?

    张华:这不存在浪费,他们要么不作为,要么有违法行为我才告的。违法行政,必须要纠正过来。

    湘声报:那纠正过来的有多少?

    张华:我认为这几年,通过我个人的努力,长沙一些行政机关的法治环境有一点改变。

    湘声报: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张华:有变化,譬如信息公开,以前是不公开的,现在都在网上公开了。现在一些政府部门作出重要的行政行为,都会履行告知程序,以前这些都没有的。(张华递给记者一份听证代表通知,他被确定为即将召开的长沙市国土局调整征地补偿标准听证会15名听证代表之一。)

    湘声报:上面所说的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吧,还有很多人在做这样的推动工作。

    张华:跟我有很大的关系,我做了很多公益性的事。我的做法和别人不一样,别人一般是申请政府信息公开,不公开就去上访。而我是申请政府信息公开和行政诉讼配合起来,像我这样的人我认为长沙市并不多。

    湘声报:你现在的办公经费怎么解决?

    张华:不需要很多经费,主要是房租,两个人每人几百元一月就够了,水电费几十块,上网、煤气费等不要很多钱。吃饭自己做,米从家里带。

    湘声报:你给别人代理官司收费吗?

    张华:没有公开收过费,如果当事人愿意,就适当给一点,不给我们也不要。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要赚什么钱。我帮助的人大都是弱势群体,他们感谢的方式常常送几袋米、几桶油或者自己做的腊鱼腊肉。

    湘声报:你代理的官司以什么为主?

    张华:主要是征地拆迁、劳动安置、城管执法、城市拆违等。我对城市管理非常有研究,代理了很多告城管的官司。每个人找我的人,我都会用一个档案袋把他们的材料装好,哪怕是一张纸。我将自己维权的方法告诉别人,实际上也是普法的过程。

    湘声报:对城市管理很有研究是指什么?

    张华:对城管的由来、执法的依据,违法原由,特别是征地拆迁这一块如何维权研究透彻。

    湘声报:你家里的安置怎么解决?

    张华:这件事我说了没用,我是一个被动的人,反正你(政府)要给我一条路吧。从内心深处来讲,我并不在乎要争取一个实质上的结果,但要争取正义。

    湘声报:打了这么多场行政官司,最令你难忘的是?

    张华:说实话,没有什么最难忘的,现在心静如水。该看透的,都看透了。

    湘声报:你怎样规划以后的人生?

    张华:我现在是纠体制的错。凭个人能力,感觉自己只是一只蚂蚁,做一点算一点,但会一直保持良好的心态,沉下心来学习,也会帮助别人维权。行政诉讼和土地维权,说到底是一门专业技术。如果时间等各种条件允许,我想把征地拆迁、土地财政、政绩工程等问题背后的规律彻底弄清。

    湘声报:学习生活中对你影响最大的人?

    张华:影响最大的有三个人,一个是当代拆迁实务法律专家王才亮律师,我已拜他为师。他也认可我,我参评最具影响力法治人物后,他在微博上这样评价:有徒能如此,为师十分满意。第二个是号称“中国行政诉讼第一人”的袁裕来律师。还有一个是山东的退休老人倪文华。袁律师的每一篇文章、博客、办案手记我都看了,他的一举一动我都关注,学习他,包括生活有规律我都学。而倪文华的事迹更多的是给我精神鼓励,一个自学法律的老人都坚持不懈为拆迁户维权,我希望领悟他们那种勇气和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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