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多天前,太原市万柏林区北寒村发生了一起人伦惨案——一个年过不惑的儿子烧死了瘫痪多年的父母。这个逆子就是今年45岁的北寒村居民路永红。作案后,他说:“我不想活了,可老人没人照顾,不如带着老人一起走吧。”
熟悉路永红的人都知道,路家五个女儿,路永红是惟一的男孩,是家中的“命根子”,这个受尽父母溺爱的“命根子”,为何做出这等惨烈之事?
伤妻服刑四年
路永红的父母是北寒村一对老实本分的农民。
据村民们说,路的父亲备受路的爷爷的宠爱,路的爷爷临死前将一罐银元分给了路父,将一罐铜钱分给了其他几个儿子,使得路家其他几兄弟与路父一直争执不断。在父亲与叔叔伯伯的争执中,在5个姐姐的殷殷呵护下,路永红降生到了这个家庭。“家里很疼爱他,几个姐姐对他是有求必应,四五岁了还是姐姐们轮流抱着哄。永红的父亲更是待见他,永红从小手里就不断零花钱,想吃啥就买啥。”北寒村路家的一位老邻居说。
24岁那年,路永红经人介绍与邻村姑娘淑萍(化名)结了婚。婚后,两人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4年后,又添了一个儿子。路永红经常外出打个零工,但收入仍然不够家庭开销。妻子看到北寒村流动人口增多,在村里卖起了菜。
接受记者采访时,路永红的妻子淑萍说:“我非常辛苦,天天在外面风吹日晒,忙得顾不上洗脸梳头,早上天不亮就到批发市场进菜,回来后要在菜摊上耗一白天,晚上回了家,浑身就像散了架,吃了饭就累得瘫倒在床。但我们夫妻关系很好,没有大吵大闹过,靠我卖菜,家里才盖起5间南房,日子也算过得去。直到那场血案发生,我才彻底对他冷了心。”
那场血案,发生在2005年4月的一天。
路永红的女儿今年20岁,当年的情景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了很深的烙印。“那天,我爸爸嘱咐我外人说什么你们都不要相信,还给了我差不多5元钱,给弟弟买了很久以来舍不得买的模型汽车。中午,母亲回到家中,他就拿着一把什么器具,我也没有看清楚,砸向我妈的头。”当时,淑萍头上鲜血直冒,晕死在地。路永红又走出门外,朝一个男房客砍了一刀。事后,淑萍躺在医院昏迷不醒,两天之后才被抢救过来,随后被鉴定为重伤。案发后,路永红被西铭派出所带走。经讯问,他的犯罪动机为怀疑妻子和男房客有不正当关系,而实际上,该名男房客搬到路家不到半个月时间。2005年11月,万柏林区法院判处其有期徒刑6年。
今年6月30日,减了两年刑的路永红走出了监狱的大门。谁也想不到,仅仅18天后,他再酿血案,烧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纵火烧死父母
7月18日下午2时左右,北寒村村委会附近一户农家浓烟滚滚。几个邻居赶紧跑进了冒出浓烟的路家,只见三间破旧的老房子火焰正烈,路永红抱着90岁的老父亲冲出门来,将父亲放在院子里,目光焦灼地望着屋里。大家都知道,路瘫痪多年的老母亲同样躺在老屋的土炕上。火太大了,路永红左右看了看,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院门。惟恐火势蔓延,村民们救火的救火,喊人的喊人。短短几分钟内,“119”和“120”相继赶到,火被扑灭,但屋内77岁的路母已被烧死,路父被送往医院,当日抢救无效也撒手人寰。
这时的路永红,脱掉了身上烧破的上衣,光着膀子来到太原市万柏林公安分局建矿派出所投案自首。民警高伟民迎面碰上了他,他说:“我烧死我妈了……我不想活了,要闹就将事闹得大大的!”高伟民一边安抚他坐下,一边通知已经到北寒村出警的其他民警。
民警问询中,路永红说:“老婆跟上别人走了,父母是说啥也听不懂,我也没有工作,活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早在2002年,路永红的母亲就因脑梗瘫痪在床,常年不说话。2003年,路的父亲也瘫痪了,路父还有点耳背,平时与人交流非常困难。两位老人需要常年喝药治疗,今年以来,两位老人病情加重,连吃饭也需要有人喂食。
老人瘫痪后,由赋闲在家的路永红照顾。因年迈的父母牙齿脱落,只能吃好咀嚼易消化的食物,路永红做饭通常要做两样,一样给妻子儿女吃,一样给父母吃。“我爸和爷爷说话,爷爷常是答非所问,但我爸从来不生气,他很少和奶奶说话,因为奶奶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他性格很好。”路永红的儿女们说起父亲来,没有丝毫的怨恨,言谈中饱含着浓浓亲情。
在农村是儿子养老,路永红无怨无悔地做着这一切。尽管路永红有5个姐姐,但姐姐们只是逢年过节才过来帮帮忙,路永红也没有过多地要求姐姐们做些什么。路永红入狱后,5个姐姐曾轮流照顾过父母。他出狱当日,就又将这个担子接了过来。
入狱前,为了补贴家用,路永红曾经生过豆芽,每隔4个小时就要浇一次水。从小受人照顾,现在却有这么多的事情等着路永红去做,他着实心力交瘁。出狱后,他如此向女儿解释4年前的那场“冲动”,“每天要干那么多家务,我非常累。出事时,我有些头晕,看到煤气灶的火焰都是血红的,以为这一次和你妈也就是平时的打打闹闹,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自从2005年被丈夫砍伤后,淑萍就再也没有回过北寒村的家,她从骨子里对丈夫感到恐惧。丈夫入狱后,儿子留在了爷爷奶奶身边生活,学习成绩优异的女儿辍学,母女俩相跟着到了太原市区,在饭店里打工。路永红的女儿说:“我妈被伤害后,至今有后遗症,说话不清楚,反应也很慢,她一直和我在一起生活。”
家庭再留惧痛
路永红出狱后,几个姐姐都过来看望了他,给他带来了很多礼物。大姐还给他买了电磁炉,大家都劝慰他,不要想太多,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以后好好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为了释缓路永红的生活压力,北寒村村委会主任姚某还为其找了一份倾倒垃圾的工作,并专门去安慰了他,说:“赚钱不多,好歹有个干的,你先适应适应,等再有好工作就介绍给你干。”可这个工作路永红还没有接手,血案就发生了。“我爸在监狱时,我和姑姑们也常去探望他。他见到我们很高兴,盼着能早点出来。出狱后,爸爸对我说,考虑开个流动饭店,因为在我们村很多人都靠开流动饭店赚了钱。惟一反常的是,他要求我辞掉饭店的工作,让我回家。我在饭店已干到了领班级别,为了父亲,我提前提出辞职,计划在一个月后领到押金后就回家。没想到,7月18日就出了事。”路的女儿对记者说。
路永红的儿子已经是一名中学生了,16岁的他承受着与年龄并不相符的精神压力。父亲没有出狱回家之前,他是个调皮的孩子,父亲回家后,他变乖了,他发现,父亲并没有像同学们说的那样天天打他,反而很疼爱他。案发的前几天,只有他和父亲相守在一起,他目睹了父亲的反常。“出事的前4天,爸爸说,有人给咱们洗了脑,你爷爷奶奶,还有你妈和你,还有爸爸都让一些人用电磁波洗了脑。7月17日晚上,他一夜没有睡觉,也不让爷爷睡觉,非要和爷爷说话,他神志不清,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还说炕上烧,要我喝凉水,我喝了两口,他让我在炕上滚两个滚,我很害怕,就滚了两个滚。早上,他给我熬了粥,给爷爷泡了馒头,也不喂爷爷,提着我的一个书包要走,我看到书包里有斧子,我就取了出来,他也没吭气。外面下着雨,他就往姥姥家走,我跟着,跟着跟着他坐公交车走了,我追了半天没追住,就给姐姐打了个电话。”路永红的儿子说。
当天,淑萍在娘家做家务,看到路永红进来,大家都客气地招呼起来。“他说他来还钱,从兜里掏出3500元,我哥哥说不用还了,你刚出来也没工作,还生活不了。我大哥给他点烟倒水,他抽了烟后,唠了几句话,他说‘我走了’,临走对我说,你回家吧,将就着过吧!我说,我身体还没好,不回去了。他就走了。”淑萍回忆了当天的情况。
路永红中午回到家时,大姐正在家里给他们包饺子,他张罗着一家人吃了饺子。大姐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吩咐了几句后就离开了。儿子吃完饭出去以后,路永红拿出家中存放多年的柴油,泼到了炕上,点燃了。
山西省法制心理研究会副秘书长张大庆分析路永红重新犯罪的原因时认为,路永红出狱后,社会的巨大变化让他无法适应,他对生活没有信心,自己也没有任何生存能力,加之他有过一次使用扭曲的破坏性的行为方式解决问题的前例,这样的前例对其以后行为的影响很大。这是路永红犯罪多线性因素的其中一个因素。
案发后,路永红的儿女恳求母亲回家。淑萍为了孩子们,又走进了这个让她恐惧让她伤心的家。记者采访时,善良的她流着眼泪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他这样做对我们的伤害太大了,如果一切可能重新来过,我希望他能做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
三晋都市报 本报记者 高辉 通讯员 鹿静 王素霞/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