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间他力争做一个“好人” 曾考上心理学学士赴汶川灾区当志愿者
杀人嫌犯梁翔的16年救赎
《法制周报》首席记者 朱春先 特约记者 吴林芳
一个十六年未结案的恶性杀人案嫌犯,在其亡命奔逃的5840个日子里,却将自己“修炼”成一个受人“尊敬”的好人,对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不计回报地加以帮助,不仅如此,他完成心理课程的自学,获得学士学位,并在成都成立心理咨询工作室,为有需要的当地群众进行心理疏导。汶川地震发生后,他一个人奔赴绵竹等重灾区充当志愿者,为灾区群众进行心理辅导。
从杀人不眨眼的恶凶,到济贫扶困乐善好施的“好人”,发生在湖南常德西洞庭人梁翔身上的这种性格裂变,在让人感叹唏嘘的同时,更多的是一份沉重的思考。
一对夺命鸳鸯犯下的血案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海南投资热吸引了全国各地的投资商,也吸引了成千上万的打工者和生意人前往淘金。时年20多岁的梁翔来到了这里。
梁翔和老乡们来到了海口市三面环水的海甸岛一个叫伍庙的地方做生意。在这段时间里,同样来自湖南常德灌溪的老乡宁爱国(化名),与梁翔在生意上有一定来往。
警方提供的资料显示,16年前的1993年6月上旬,被锁定为犯罪嫌疑人的梁翔突然失踪,而宁爱国也不见了踪影,后来的侦破工作得出的结论是,早在一个多月前的1993年4月15日,因为生意上的矛盾,梁翔与其同居女友唐红云,将宁爱国杀死后碎尸弃置荒野。
接报后,海南警方迅速前往群众所指的出租屋,展开排查摸底。
凶案现场让办案民警震惊不已:出租屋内满目狼藉,墙壁、床单、桌椅、板凳上,到处溅满零星血迹,尤其是地面上的一摊枯血,更是格外刺眼。“这里一定发生过凶杀案”,群众的怀疑得到了警方的认可,侦破工作随即迅速展开。
有了案发现场,却没有被杀者的尸体,侦破工作的第一步就是迅速寻找尸源。警方判断,受害者很可能已被凶手碎尸抛弃在其他地方。警方当即提取现场的溅血样本,回去进一步做确认工作。
走访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时年30岁左右的宁爱国,据群众反映于一个多月前就已经不见了,他是否和凶杀案有关联?警方经过血样提取和技术检测,并在经过进一步调查后确认,出租屋内的受害者就是宁爱国。
一对夺命鸳鸯犯下的血案,至此已经基本呈现出清晰的痕迹。
长达十六年的跨省追捕
追捕重大犯罪嫌疑人梁翔与唐红云的工作迅速展开。
海甸岛,离海口市最近的一个海岛,这里三面环海、只有一座桥梁与海口市区相连,岛内山多林密。警方对尸源的排查工作,在十分艰难的情况下全面展开。但进展缓慢,而查找梁唐二人下落的工作,也在短时间内没有取得突破。
2010年1月5日,《法制周报》记者在常德采访有关部门时获悉,案发后,受害人宁爱国的小弟宁波(化名)到发生凶案的出租屋察看了现场,惨烈的凶杀现场让他悲愤不已。回到常德后,“他的精神接近崩溃,不久后,难以承受如此压力的他自杀身亡”,知情人士说,宁波的自杀事件,让宁家人进一步陷入到了悲痛的苦海中。全家人多次与两省警方联系,强烈要求快速缉凶。
事实上,宁爱国被杀案件发生后,海南、湖南两省公安机关从来就没有放弃对犯罪嫌疑人的追捕,但梁唐二人仿佛人间蒸发,案发16年来,踪影全无。
受害人屈死16年而案件未破,对宁爱国的家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痛苦。2004年,正值全国公安机关掀起“案件大接访”期间,死者亲属宁爱国的二哥宁石国(化名,当时的常德市人大代表),致信时任公安部长的周永康以及湖南省政法委书记、省公安厅厅长李江等领导,其案情立即引起了他们的高度重视。
作为受害人家乡所在地的公安机关,在宁爱国遇害的16年里,也一直把侦破该案放在重中之重予以重视,常德市公安局局长汤向荣,市公安局党委副书记、常务副局长焦贵年多次作出批示,要求西洞庭警方全力协破此案。
俗话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潜逃长达16年之久的梁翔,在去年12月底的一天,终于迎来了他生命中最灰暗的日子。2009年12月26日,梁翔在长沙落网。
据常德市公安局西洞庭公安分局有关负责人介绍,“今年11月,该局对宁爱国受害案进行重新梳理,专案组展开了新一轮的侦破排查,专案民警围绕梁翔的社会关系开展了大量调查走访工作,甄别摸排各类线索多达千余条,专案民警还不辞千辛万苦前往西藏、四川、上海、广州等地,对逃犯梁翔可能藏匿的地点进行了地毯式排查”。
案件终于在2009年12月24日峰回路转,这一天,西洞庭警方获悉,26日晚上,梁翔将与在长沙做生意的二哥梁华(化名)到梁华租住的长沙市芙蓉区某出租房内团聚。
26日晚上,常德警方在长沙警方的配合下,一张大网悄悄向梁翔扑去。在长沙市芙蓉区公安分局干警配合下,专案组民警从常德出发,于26日凌晨1时许,将梁翔围困在芙蓉区万家丽路新世纪家园梁华的租住房内,梁翔落网。
“心理学学士”的赎罪之路
梁翔落网后,本报特约记者第一时间在看守所内,与其进行了面对面的对话。令人感慨不已的是,就在宁爱国家属坚持不懈泣血追凶,湘琼两地警方撒开天网对其进行追捕的16年里,杀人嫌犯梁翔却洗心革面,做起了“好人”,其精心铺就的赎罪路径令人叹为观止。
隔着沉重的铁窗,梁翔告诉记者,他从海南省出逃后,先后潜逃到上海、西藏、广州、四川等地,并最终在四川成都落脚。在逃亡过程中,他先后在各地的日用品销售公司当销售员,并因此积累了一定的财富。为了赎罪,他在现实生活中力争做一个好人,对于生活中遇到困难的人,他都会尽力帮助他们。
为了帮助更多的人,梁翔决定开一家心理咨询室,对那些心理抑郁的人进行力所能及的帮助。为此,他于2003年起开始了艰难的自学,并在两年后的2005年,考取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心理学函授学士学位。
取得心理学学士学位后,梁翔立即将帮助行动付诸实施,他很快便在成都成立了一家心理咨询工作室,为那些有心理疾病的人提供心理咨询和治疗。汶川大地震发生一个多月后,作为一个志愿者,梁翔自费前往都江堰、广元、彭州、什邡等地,义务为灾区群众提供心理辅导,长达一个多月之久。
“我这样做的目的,完全是为了赎罪。”梁翔承认,自己犯的罪太重了,惟有不停地去帮助别人,才能在心灵上求得些许的安慰。在灾区期间,梁翔遇到一位20岁的女孩,经过其他2名志愿者的辅导,仍然生活在恐惧中,“后来我和她谈了一次话,她很快就恢复了。”
犯案时年仅20来岁的梁翔,在16年后已经步入中年。当记者问到他这些年是否回过老家常德、是否结婚成家的话题时,梁翔说:“没有回过(老家),我也不敢成家,我不想因为我的罪拖累别人。”
“对于自己犯下的罪,你想说点什么吗?”记者问道。
“现在社会上有一些不好的风气,价值的虚无,没有道德的标准和底线,对年轻人的成长非常不利,希望我们的家长教育好自己的孩子。人,应该建立起正直、包容、坦荡的品格,可惜我年轻的时候不懂这些。”
作为一个心理学学士,说出上面这一席不无见地的话,并不让人奇怪,16年的赎罪之路,似乎已让这个罪恶的灵魂,找到了一些生活的真正要义,可叹的是,正如其自己所言,“我年轻的时候不懂这些。”
应该说,在16年的逃亡生涯中,其所作所为,让人们看到了梁翔从恶魔回归到人性本真状态的一面。如果他在幡然悔悟之后,选择向警方自首,或许他将赢得更多的机会,令人叹息的是,他并没有走这一步。
日前,海南警方已将梁翔押回海口,紧张的审讯工作以及随后展开的司法程序,必将为受害者宁爱国及其家属还一个公道,梁翔也将从此面对法律的惩处。此案的另一犯罪嫌疑人唐红云,目前仍在逃,警方对其排查深挖的追捕工作仍在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