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打工，讨要工钱，包工头迟迟不给，并且避而不见。就在农民工们绝望回家的路上，巧遇工头。
他们“押着”工头，到劳动部门，到法院，寻求帮助，却被一一回绝。一怒之下，他们将工头“押”到旅社，一“押”就是40多个小时。
此后，公安部门到来，称他们非法拘禁人，将他们送进了看守所。
年终岁末，农民工讨薪又成了难题，希望老党的悲剧不再发生，希望他们都能通过合法途径要回自己的所得。
■商报记者 王向前 文/图
遭遇
讨要工钱 欠薪老板避而不见
64岁的农民工老党，至今仍记得半个月前在街头碰到包工头武某的一幕。
“当时他正在街头和人闲聊，看到我们就想跑，我们气坏了，立马丢下背着的东西，跑过去将他围住。”老党说。
老党家在位于丘陵地带的新安县五头镇党家沟村。他和附近的三个年轻村民一起，来到新安县城，跟着包工头武某在一建筑工地打工。两个月后，武某承包的工程将要完结。根据工分，4个人的工钱加起来是5000多元，其中老党一人应得的就有2000多元。
他们开始向武某要钱，武某总是支支吾吾地应付。年关越来越近，急于拿钱回家的老党等人加紧了讨薪的步伐。
老党说，武某不接电话不算，他还悄悄告知房东，吃住不再管，“这也就是在变相撵我们离开。”
没地方吃住的老党四人，在县城举目无亲，1月14日下午，只得收拾被褥铺盖走人。
刚坐上回家的三轮车，几人就发现武某在街上和人说话。老党说，再也不能让他跑了，过年就指望这些工钱呢。
求助
合法途径没有走通
农民工不知所措
老党年纪大，落在后面。其他三个年轻人最先冲到了武某面前。
多日讨薪的艰辛和武某避而不见的态度，让三个人很生气，他们抓到武某后就是一顿揍打。后来跟上的老党，也补了几个拳脚，“以解心头之气”。
“包工头欠农民工工资不给，可以找劳动部门。”茫然中，一工友想到了报纸上的宣传。拉扯着武某，一行人步行来到新安县人事劳动和社会保障局。此时已近下班，工作人员让他们下午两点上班再过来。
他们哪里也没有去，看着武某，就在人事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大门附近坐着，等待上班时间。没有拿到工钱，4人身上的现金所剩无几，所有人都不舍得吃饭。武某无法离开，也没有吃成中午饭。
“好不容易熬到上班时间，去监察大队办公室，工作人员一听我们的情况，就说他们处理的都是大单位大公司的劳务纠纷，我们的事太小，没法解决，让我们去法院。”老党说。
他们很听话，又拉扯着武某，来到新安县法院。在新安县法院办公楼门口，门卫值班人员拦下了他们。问明情况，值班人员没让他们进去，告诉他们，包工头欠他们工钱的事也是小事，法院案件多得很，春节前都很忙，还是私下协商解决吧。
没有经历过大世面的4个人没有再继续申诉自己的权利，折身出了法院。
天快黑了，4个人看着眼前的武某，再次茫然无措。
老党说，逮到包工头不易，不能就这样把他放掉了，一定得有个说法。
经简单商量，4人带着武某到车站附近旅社住下。他们决定，武某不给一个还钱方法，就不放他走。
拘留
软禁包工头40余小时 4人进了看守所
安顿好住宿后，4个人吃到了当天的第一顿饭，并凑钱给武某也买了一份。
随后，他们轮流看守武某，还电话通知其家人，不把工钱给他们，他们不会放人。
在等待家属送钱间隙，他们又想到了武某留在建筑工地上的搅拌机、摩托车等财产，要求武某离开可以，但需要把这些东西抵押给他们。
第二天又是艰苦谈判后，武某同意了，写下了把财产分别抵押给个人的条子。不过轮到老党时，已没东西可抵押，武某只写了张“今欠老党工资2210元，2010年1月12号生活费68元”的欠条。
现今，这张欠条被老党珍贵地保存着，“这是包工头欠钱的证据，可不能丢掉。”
而他们不知道，当他们在旅社“瓜分”武某财产时，武某家人已经报了警：1月16日，新安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接到报案，包工头武某被人非法拘禁，拘禁地点不详，有几个男的等着让武某家人拿钱。
刑警大队以为是绑架案，随即出动，找到了老党等人入住的旅社，解救出武某。
此时，距离武某失去人身自由已达40余小时。新安县公安局法医检查后，也发现武某脸部等处有被打伤的伤痕。因涉嫌非法拘禁，1月17日，新安县公安局刑事拘留了老党等4人。1月19日，将该案提请至新安县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
“其实我们本意不是要拘禁工头，是他不给钱，我们走合法途径又走不通，无奈才走到这一步的，只想着能早点要到钱。”说起在看守所的日子，老党呜呜哭了起来。
这是他一大把年纪来，头一遭与看守所打交道，他觉得很丢人。
维权
工会答应帮他们维权到底
农民工讨薪反坐牢的遭遇，引起了当地媒体的关注。
针对此事，1月20日，洛阳市总工会党组书记、副主席张冀昌明确表示，农民工虽然犯了法，但是包工头武某有错在先。
因此，尽管这4名农民工不是工会会员，但洛阳市和新安县两级工会还是积极主动介入，依法替农民工维权。
“农民工本来就可怜，却因讨薪要坐牢，这对他们来说太残酷了。”新安县工会一负责人说。
1月22日，洛阳市总工会领导带领机关相关人员，赶往新安县详细了解情况。新安县工会向县委和相关单位汇报情况，引起了新安县主要领导和相关部门的重视。
经协调，各方达成了在法律法规框架内给予这4名农民工帮助的共识。
而后，洛阳市、新安县两级工会与新安县政法委、公安局、检察院等单位的负责同志进行了多次沟通。
工会领导表示，希望司法部门处理时能考虑到本案的特殊性——4名农民工均无前科，讨薪用了他们能用的办法都无效，拘禁行为的社会危害性极小。
经过审查，新安县人民检察院1月26日决定：这4人的行为构成犯罪，但无逮捕必要，不批准逮捕。
1月26日，4人取保候审后走出看守所。
而他们从看守所出来，看到工会人说的第一句话仍是“能不能帮我们讨到钱”。工会答应，一定帮他们维权到底。
1月27日下午，洛阳市和新安县两级工会再聚新安，本准备将4名农民工和包工头武某叫到一起协调处理此事，但武某临时没有到场，他电话中说：“钱我肯定还，现在正在洛阳筹款。”
前日，记者在新安采访期间，工会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由于其他老板还欠包工头武某钱，武某正在筹钱，春节前4人一定能拿到钱。
追问
合法讨薪咋恁难
老党4人的遭遇，不过是全国众多讨薪悲剧中的一个。而他们先前的合法讨薪途径，缘何没有走通？
新安县人事劳动和社会保障局监察大队一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出面讨薪的欠薪者，多是法人企业单位，可以采取行政手段制约，可欠老党等人钱的包工头是自然人，且工地项目也不是法人企业，因此，只能建议他们去法院。
新安县法院立案庭值班人员称，老党等人的情况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不过时间漫长，差不多得半年。
“正是漫长等待时间，让老党等许多急于用钱的农民工望而生畏，放弃了法律途径。”洛阳市劳动部门一负责人说。
据他介绍，农民工之所以背井离乡，外出打工，大多因为家里贫穷。而讨薪则意味着自己以前应得的工资不能得到，这将导致以打工工资维持生计的农民工更加贫困。
同时，作为外地人的身份也意味着农民工要讨薪则必须来回奔波于老家与外地的打工城市之间，其中的时间、成本、住宿费用和交通费用是一笔很大的开支，这对于本身就生计难支的农民工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而如果通过官司，则繁琐的法律程序更会让他们感觉难以承受。”
“这些苦难就像拦路虎，造成了农民工讨薪难，”这位负责人说，“加上大部分农民工法律意识淡薄，对权利没有清醒认识，对司法救济无从下手，从而铤而走险。”
建议
司法机关应为农民工
建立“绿色通道”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中国社会保障研究中心主任郑功成认为，现在的情况是，虽然农民工讨薪途径不缺，但就解决效力而言，向相关监管部门进行投诉，以得到政府干预和支持，是最为有效的。不过，目前政府部门在这一点上做得并不够，在办事效率和服务质量上，仍有改进空间。
他也建议，对不得不进入法律程序的讨薪案件，司法机关应建立“绿色通道”。“欠薪案件往往事实清楚，案情简单，如果司法机关降低费用、简化程序、有力执行、热情服务，就能让欠薪者知道欠债难逃，也能给农民工以诉讼的信心。”
而洛阳市工会负责人强调，广大农民工应以此为鉴，当自身合法权益受到侵害时，一定要采取正当、合法渠道进行解决，千万不可用过激行为讨薪，这样做未必能达到目的，可能还会害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