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6日下午,江西省九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第一庭庄严肃穆。在高悬的国徽下,曾经猖獗一时的熊新兴特大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的16名成员低下了罪恶的头颅。经过六天的审理,法院作出一审判决,以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伤害罪、行贿罪、强迫交易罪等13项罪名,数罪并罚,判处这个犯罪团伙的首犯熊新兴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同案的李华、董啸林、张文锋等15名被告分别被判处死缓、无期徒刑和20年至二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熊新兴被判处死刑的消息传出后,数百名围在法院门口等待宣判结果的群众顿时欢呼雀跃,许多人拿出手机将这一正义判决的结果迅速传递……曾经遭受熊新兴迫害的邓某当众流下了眼泪:“熊新兴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他表示,被逼背井离乡的一家人可以回来投资创业了。
谁能想到,熊新兴这个曾经担任江西省抚州市临川区两届政协委员、拥有资产过亿的“企业家”,竟然与暴力、血腥和肮脏勾当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2004年12月,一封署名“正义战士”的举报信摆在了江西省公安厅领导的案头。信中举报:“熊新兴网罗当地一些地痞流氓,目无国法,肆无忌惮地实施杀人、诈骗、赌博,以黑敛财、以财贿官、以官护黑,罪恶极大,令人发指……”
近些年来,类似的举报信像雪片般飞向中央和省、市领导机关。各级领导对此非常重视,也曾指示相关部门严厉查办。但当调查人员依据信中反映的问题进行查证时,要么当事人摇头否认,要么证人渺无音讯,要么事实无法查证。
2005年元旦刚过,省有关办案单位在侦办一件经济案件时,查获了江西联达实业有限公司涉嫌金融诈骗的犯罪事实。这一证据,再次使熊新兴的名字出现在警方高层的面前。
江西省公安厅迅速成立专案组,以熊新兴涉嫌寻衅滋事和隐匿、销毁会计凭证罪立案开展侦查。
侦查工作刚开始,各种干扰和压力纷至沓来。
在抚州市公安局原副局长、涉案人员尹光的“组织领导”下,该案已经反复查过两次,很多关键的问题都已被他“摆平”,涉案人员有了“抗药性”。一些重要涉案人员相互串供,有的闻风外逃,切断了与家人、朋友的联系;能反映经济犯罪的账册、票据及其他重要证据被销毁或藏匿;甚至在接受过报案、作过处理的基层公安机关,找不到登记台账和原始案件资料……
专案组要查找的每一个证人,几乎都回避;即使找到了,也不敢如实陈述受害事实;有的证人刚向专案组提供证词,就遭到不明身份的人上门威胁、殴打。
办案民警顶住干扰和压力,通过艰辛努力,将外逃的十余名犯罪嫌疑人陆续抓获归案。2005年4月20日,办案民警迅速出击,在熊新兴的老家查获团伙成员辗转藏匿的账本资料以及枪支、弹药。至此,熊氏犯罪团伙的黑幕被揭开。
2006年1月,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将此案列为督办案件。这期间,专案组共抓获团伙成员21人,缴获各类枪支八支、子弹226发和大量管制刀具,冻结1.4亿元人民币的资产。
熊新兴,绰号“国国”,今年39岁,江西省联达实业发展有限公司、抚州市博福公司总顾问,广州市嘉邑华投资公司董事长,拥有资产过亿元。
在抚州,说到熊新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百姓畏之如虎,谈“国”色变。
熊氏犯罪团伙到底有多狠?这里仅举一例:1998年9月,熊新兴团伙成员张强因流氓斗殴被敌对团伙砍伤。为了寻仇,其成员张文峰、李华、张国华等将与此事毫无关联的周敏(17岁)、王赣明(18岁)胁迫至抚州市火葬场,采取用刀一个一个剁手指的方法,威逼他们说出对方团伙成员的下落,分别剁去周敏两个、王赣明四个手指,直至说出对手去向才住手。
熊新兴做过木匠,稍赚点钱就爱请一些小混混吃喝,有意识地网罗一批人并成为他们的老大。20世纪80年代后期,熊新兴跟随岳父熊庆堂做起了古董生意。1988年因走私国家珍贵文物,熊庆堂被判无期徒刑,熊新兴被劳动教养三年。
三年后,熊新兴意识到要出人头地必须走出老家嵩湖。1996年,熊新兴在“大哥”陈小荣的“牵引”下,与带出来的董啸林等人一起在抚州做起了粮食贸易、木材贩运的生意,因不善经营,尽管手段用尽,还是没有获得多大的资本。
这年的2月,熊新兴与嵩湖乡范家村一范姓村民发生矛盾,在黑道“大佬”廖铁牛的帮助下,熊新兴带着张文峰等近百人手持刀枪等,分乘中巴车、摩托车杀向范家村。即刻,整个范家村被恐怖笼罩,家家关门闭户。这大长了熊新兴威风,也使他意识到要在黑道上站住脚跟,就必须建立一支自己的“队伍”。于是,他耍尽手段把在抚州市已有恶名的张文峰团伙“收编”到名下。
熊新兴和张文峰两股团伙势力合流,逐渐演变成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1996年的下半年,熊新兴在抚州市先后成立了联达和博福两个公司,公司经理、副经理等职务均由其手下骨干成员担任,使其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披上了经营公司的合法外衣。
1996年10月,因购买土地利益不均,熊新兴与“大哥”陈小荣反目成仇。陈小荣便常在背后讥讽他是个乡下人、人品差,并扬言到中纪委、公安部举报他是黑社会、开赌场等。熊新兴得知后,非常恼怒,先后两次叫其手下殴打陈小荣。但他仍不解恨,要找机会“废掉”陈小荣。1999年11月12日晚,在熊新兴唆使下,董啸林、董武忠、董建华等把陈小荣双手反绑后,用锄头猛砍其双腿。陈小荣因失血过多死亡。
1998年2月17日晚,一流氓团伙成员廖建阳在赣东夜总会调戏小姐,激怒了在这里看场子的熊氏犯罪团伙成员付红伟,为此,付红伟大打出手。廖建阳恼羞成怒,纠集唐志凯、黄涛等持铳、炸药、砍刀等找付红伟报复,未果。付红伟、李华也纠集了30多人携带枪、铳、刀等分两路向廖建阳一伙实施了包围,在马家山地段将廖建阳打倒在地,并乱刀砍死。
熊氏犯罪团伙对待其竞争对手是心狠手辣,对待无辜群众也是稍不顺眼就施以暴行。1996年底,嵩湖乡范家村青年范某打工回家过年,只因一身时髦新衣让熊新兴侄子、团伙成员熊建祥看不惯,熊建祥等一伙便在乡政府门前对其拳打脚踢,并用杀猪刀将范某肛门刺穿,致使范某终身残疾。范某此后流落他乡,有家不敢回。
熊新兴敛财超亿,掘得的“第一桶金”却是开设赌场获得的。1998年至2000年间,熊新兴分别在金巢开发区的家中、抚州宾馆、富奇宾馆等地开设赌场,胁迫或“邀请”抚州市具有一定实力的私企老板罗某、邓某、饶某、李某等,利用假牌、假骰子和遥控器等赌具诈骗他们的巨资。仅现已查实的赌场非法获利就达500余万元。
他们利用设赌获取的“利润”,购买各类枪支20余支,大肆招兵买马扩充势力。其骨干成员均配有做工精良的仿“六四”、“五四”军用手枪,低层次的成员也配有杀伤力很大的自制手铳。1999年11月,包工头徐某向熊新兴家索要拖欠的工程款。熊新兴以没现金为由,强行用赌博筹码作抵押,并“邀请”徐某在其赌场“玩一把”。徐某不仅把筹码输了个精光,还欠下熊新兴赌资30万元。因徐某无力偿还赌资,熊新兴指使张国华等持枪到徐某工地上追债,未果。张国华便放土制炸弹、朝天鸣枪后扬长而去。随即,他又指使熊建祥、花其辉等将徐某押至抚州市火葬场,扬言要将他扔进火炉里活活烧成灰。徐某的朋友在用一辆“三菱”吉普抵押后才保住他的命。此后,徐某便流落在南昌的建筑工地上,当了挑水泥浆的小工。
1996年10月,熊新兴在南湖路口低价买下一块地。次年1月,他便以120余万元的价格转手卖给了建筑商陈建明。一年后,这块地不断升值。熊新兴便提出要买回这块地,遭到陈建明拒绝。熊新兴指使手下张文峰带人去威逼。张文军、江华等手持砍刀直冲陈建明家中,指着陈建明的鼻子说:“如果你不退地,我们就把你家的房子炸平!”慑于熊新兴的淫威,陈建明将地退还。熊新兴在这块地上搞开发,非法获利1000余万元。
熊氏犯罪集团以博福公司的名义非法获取工程项目开发,强行拆迁,获取暴利。2004年初,熊氏博福公司在赣东大道开发项目,因拆迁补偿过低,部分群众不愿意搬迁,熊新兴指使手下采取上门威逼、殴打等手段强行拆毁房屋。熊某不愿搬迁,父子俩被打成轻伤甲级。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因同样的原因,被这伙人在深夜熟睡时强行入屋,连人带被子扔进了垃圾桶。
熊氏犯罪团伙与金融部门的工作人员内外勾结,骗取巨额贷款。已查实,熊氏犯罪团伙贷款诈骗达5908万元,票据诈骗达1000万元。熊新兴公开叫嚷:“共产党的钱不花白不花!”
熊新兴采用虚构贷款理由、虚假承诺、虚假担保、虚假按揭、提供虚假证明文件、重复抵押、行贿、规避诉讼时效等手段,从抚州市城市信用社、农业银行抚州支行等金融机构骗取贷款8000多万元,至今仅利息就欠1000多万元。
联达公司在大量向金融机构贷款之后,已经欠下巨额债务,难以从金融机构获取更多贷款。为了从金融机构骗得更多的资金,熊新兴与抚州市信用联社管理专班主任何辉光串通,密谋以办理承兑汇票的方式,套取抚州市城市信用社中心社的资金1000万元。
2001年5月,熊新兴以周玉华(香港籍)的名义虚假出资注册成立外商独资公司。在三年的时间里,该公司设置内外两套账,以“外账”为依据报送报表、申报纳税,采取少列收入等手段偷逃国家税款。据江西省地方税务局认定,(港资)联达公司三年间共偷税近30万元。
熊新兴在骗取贷款后,大肆进行赌博、行贿、挥霍、豢养黑社会性质组织成员等非法活动。联达公司背上大量金融机构债务后,为了达到逃避债务的目的,熊新兴将大量资产转移至锦兴花园大酒店,并设计让联达公司破产。为了防止债权人将锦兴花园大酒店作为偿债标的,他将锦兴花园大酒店单独注册为有限公司,刻意将锦兴花园大酒店有限公司登记在熊建祥、熊安兴、熊顺祥个人名下,企图切断锦兴花园大酒店有限公司与联达公司之间的资金联系。
在黑道上一番打拼后,熊新兴便竭力用金钱开道,大肆拉拢、贿赂国家机关的工作人员,为自己的违法犯罪行为寻求“保护伞”。
在抚州市西南近郊的绿荫掩映中,有一片天蓝色、外型别致、内饰豪华、占地200亩的建筑群,这就是被人们戏称为“红楼”的联达公司俱乐部,是熊新兴拉拢、腐蚀官员的专门场所。这里只设有一条专用通道,在入口处有座瞭望塔,可以鸟瞰周边全景,内设网球场、垂钓场、游泳池、桌球馆……这些设施都是世界名牌。每逢节假日,各种高级车辆云集,可谓是“高朋满座”。
抚州市信用联社管理专班主任何辉光在接受熊新兴的贿赂后,很快与之形成利益共同体。何辉光把抚州市信用联社变成了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的提款机,只要熊新兴需要,随时可以提钱,导致信用联社近亿元的资金至今未归还,其中被诈骗近7000万元。
1998年4年29日,因中国银行抚州支行信贷管理科副科长杨银龙没有顺从何辉光,何辉光指使胡晓兵、杨文忠、胥小明等人对其殴打,致其轻伤甲级。抚州市公安局成立专案组对此案件进行查处,抓获了胡晓兵、杨文忠,正要追捕胥小明时,熊新兴为帮助何辉光等逃避处罚,找到承办此案的民警许辉,提出让熊建祥顶替胥小明投案自首,许辉在明知何辉光参与了故意伤害案的情况下而不予追查。此后,许辉对熊建祥以胥小明的身份进行讯问并制作了两份虚假讯问笔录。1998年5月27日熊建祥以胥小明之名被刑事拘留,同年6月15日经许辉建议将其释放。
作为一名公安民警,许辉还和熊新兴、饶孟高等合伙,由许辉操控可遥控“牌九”与邓某赌博,骗取邓某赌资170万元,许辉获得30余万元。
时任临川区公安分局巡警大队大队长的操宜荣两次向熊新兴索贿两万元。1999年初,熊新兴便在距巡警大队不足50米处公开设赌,操宜荣在向熊新兴索贿30余万元后为其提供保护。2000年,操宜荣还向熊新兴“借”130万元,经熊新兴多次催要,只归还60万元。
2000年5月,因怀疑16岁的谢某偷盗联达养鸽场的鸽子,熊氏犯罪团伙成员、熊新兴的哥哥熊安兴将无辜的谢某打死。事后,在熊新兴、熊安兴等的贿赂下,个别民警、法医协助其将命案现场伪造成交通肇事现场,致使熊安兴逃避了法律的制裁。
在熊氏犯罪团伙的“保护伞”名单中,既有普通民警,有县乡级干部,也有厅级领导。
熊氏犯罪团伙从当初的打打杀杀,发展到殴打执法民警、操纵基层选举、插手地方组织人事安排、公然对抗国家基层政权组织。在熊新兴的淫威影响下,他所在的蒿湖乡邹熊村成为基层政权水都泼不进的“法律真空”地带。这里成为熊氏犯罪团伙逃避公安机关打击和敌对黑恶势力追杀的“避风港”、“疗伤所”。
1997年10月,团伙成员熊建祥在嵩湖乡收取一外地马戏团的保护费时遭拒,马戏团负责人立即遭到殴打。嵩湖派出所两民警出警,熊建祥用砖头打得民警头破血流。增援民警强制把熊建祥带至派出所接受处理,也遭到团伙成员的围攻。他们侮辱、漫骂办案民警,用石块将派出所的玻璃砸碎。
1996年7月,抚州市公安局临川分局刑警对集团成员李华实施抓捕,骨干成员张文峰等向民警投掷土制炸弹,用手枪顶着办案民警的额头劫持歹徒逃跑。这样严重暴力袭警案件,竟然没有得到处理。
罪恶累累的熊氏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终于被高擎的法制利剑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