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程某被害，母亲泪流满面
他是一起惊天活埋案的“冷血导演”，按照他的指令，一死一伤的两人被掩埋黄河滩。
他又是一个恶势力团伙的“冷血头目”，随着他的指使，这个为非作歹的“80后组合”，疯狂作案38起。
他也是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冷血儿子”，从小到大享尽父母宠爱，说起亲情却一脸冷漠，无动于衷。
段磊，26岁，被永济人称为“混世霸王”。2007年8月，一个以他为首、成员多达19人的恶势力团伙被永济市公安局一举打掉，公处会当天，永济万人空巷，群情激荡。
从父母的掌上明珠到“混社会老大”，段磊经过了怎样的人生？11月1日，在本案即将移送起诉前夕，记者赴永济，独家采访了“段磊恶势力案”的相关人士。
一起惊天活埋案的“导演”
时间回溯到2006年9月7日。
这天下午2时,程某、悦某两个家住永济农村、在城里打工的青年,被段磊、李华军等8人劫持到永济某酒店,理由是两人盗窃电动车,段磊等人威逼程某、悦某承认偷盗事实,并向他们缴纳3万元“封口费”。
在他们特意选择的110房间里,“审讯”一直在持续,程某、悦某称“拿不出这么多钱”,遭到段磊一伙的轮番殴打,程某被活活打死,悦某身受重伤。
天色渐晚,这一死一伤如何处置?段磊和李华军商定,“一不做,二不休。”遂指使在场的刘飞、李益民等5人,用车将程的尸体和悦某拉到黄河滩上“一并处理”,段磊、李华军等三人留在“后方”指挥。
为了不引起酒店保安的怀疑,刘飞几个将程某、悦某分别背出房间,边走边念叨,“不让你喝酒,偏喝,看看喝成啥了!”混出酒店后,程某被扔到汽车后备厢,几个人和奄奄一息的悦某挤坐在车上,驶向黄河滩。
天色已黑,又下着雨,对于即将而来的灭口行动,一伙人各怀心事,谁也不愿意“担当重任”。到了黄河滩后,司机刘飞将悦某拉下车,借口有事,开车就跑,跑到半路才想起,程某的尸体还在后备厢里,只得再次返回,其余同伙正在现场挖坑,他们一边挥锹,一边向刘飞转达段磊的警告,“别耍滑头,都在一起绑着呢。”
雨,越下越大。据这伙人后来交代,昏迷中的悦某被大雨浇醒,当他看到眼前的阵势,知道死期已到,便哀求每个人,“埋了就行了,别再打了。”刘飞等人顿觉犹豫,向后方的段磊电话“请示”,遭到段磊喝斥。几个人遂按原计划,将悦某掐昏,然后将其和程某的尸体一起埋到了一米多深的坑里。
现场被重新整理。之后,几个人离开黄河滩,回到酒店向段磊“复命”,段警告,“咱们都参与了,谁也跑不了,趁早都烂在肚子里。”
此后一年,这桩活埋案果真成了每个参与者“烂在肚子里”的惊天秘密。其间,程某、悦某的家人为了寻找“失踪”的儿子,辗转各地,费尽辛苦,却一无所获。
而悲剧的制造者段磊一伙,却作恶依旧。一年中,李益民等5名团伙成员因为涉嫌犯有新罪,“重聚”在永济市看守所。2007年7月,又一名团伙成员李华军被抓进看守所。当时,看守所正在开展“深挖余罪”活动,吸毒多年的李华军“毫无意志”,团伙成员都担心他说出那个“惊天秘密”,各自打起了“小算盘”。一天中午,李益民拿着一份检举材料找到了看守所所长王江,一桩惊天旧案由此浮出水面。
“悦某还保持着坐的姿势,干了这么多年刑警,这样的惨状还是第一次见到。”刑警大队长张彦回忆现场挖掘的情景时说。
一个“80后组合”的头目
抓捕工作随即铺开,除了已经“进来”的6名成员,段磊和刘飞很快落网。随着审讯的深入,一个以段磊为首、成员多达19人的恶势力团伙逐渐露出真面目。
这是一个职业犯罪团伙,成员几乎全部都是“80后”小青年,最高学历为初中,大多数为小学毕业,他们奉段磊为“老大”,吃住在一起,短短一年,敲诈勒索、聚众赌博、故意伤害,先后作案38起,获利数十万元,全部由段磊掌控。
每天早上,团伙成员被段磊派往各繁华街市,只要见到“像小偷的”,就“捉拿归案”,由他们私下审讯,趁机敲诈数额不等的费用,小偷们自知理亏,无一人敢报案求助。
“案源”直接决定收入,每个奉命抓人的手下都必须完成规定任务,如有缺失,总少不了一顿“修理”,手下人惊惧地告诉办案人员,“老大一发火,操起家伙就打,不管轻重。”
日复一日的犯罪生涯,也让部分成员萌生悔意。
24岁的刘飞,是永济刘家营村人,父母多病,家里一贫如洗,加入段磊团伙后,因“办事利落、为人仗义”受到重用。程某悦某被劫持到酒店时,刘飞也在场,程某被打死后,段磊命令刘飞负责找车,刘飞知道“这更是犯法”,便推托借不到,段磊看出刘飞的“小心思”,冷笑着提议,“不找车也行,那就一人捅(悦某)一刀,大家都参与。”“捅人罪更大”,刘飞只好出去借车。到了黄河滩后,几个人奉命将悦某掐昏,轮到刘飞,他硬着头皮上前,“手抖得实在不行”,躲到了一边。
此后一年,刘飞饱尝良心折磨,他退出了段磊团伙,自己开了一个寄卖行,希望勤劳致富,“做一个没有罪孽的人”。专案组将其从寄卖行抓获时,他说,“来了好,早来早解脱。”
“他是一个混世霸王,我们惹不起。”在专案组历时三个月的侦查中,众多受害人一听到段磊的名字,纷纷选择逃避,实在推托不掉,便再三嘱咐民警,“一定不要说是我说的。”
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儿子
段磊团伙的成员,大多来自附近乡村,家境贫寒,毫无生活技能。相比之下,段磊拥有正式工作,还拥有一个不错的家庭。
但熟悉段磊的人都知道,他的人生,成也家庭,败也家庭。
知情人告诉记者,“替人摆平事端”也是段磊的主要创收项目,每次业务到手,受命将对方砍伤,段磊赚得酬金,躲在一边数钞票,而他的父母则坐卧不安,他们总是第一时间赶到受害人家中,百般劝慰,足额赔偿,并且说服他们向办案机关书面申请,“对段磊不予追究,双方自行调解”。
作为家中的独子,段磊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家人的宠爱呵护之下,父母对其“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付出了全部心血,但舐犊之情换来的只是段磊的一次次无情伤害。
2004年前后,段磊离家出走,半年杳无音信,全家人心焦如焚,乱作一团。为了找到儿子,段磊年近50岁的父亲,专门请人教会了QQ聊天,父亲在网上逢人就打听,“你们见过一个叫段磊的男孩吗?”父爱感动了苍天,还真有网友知道段磊的消息,他躲在太原一处出租房里,靠打工度日。父母连夜赶到太原,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儿子,两人喜极而泣,段磊却冷冰冰地问:“你们来干什么?”
经过一番番恳求,段磊答应随父母回家。但几天后,他们绝望地发现,儿子毫无改变,“有班不上,有家不回”,留给父母的,只有整天整夜的提心吊胆、牵肠挂肚。
最让父母伤心的是,几年前,段磊结婚前夕,全家人欢天喜地筹备婚庆,他却因涉嫌一起强奸案被永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抓获。婚礼即将举行,请柬早已发放,而新郎段磊却在看守所,守着铁窗度日。段磊父母只能强作笑颜,草草办了一场没有新郎的婚宴。
几年后,惊人的一幕再次重现。2007年7月,尘封一年之久的活埋案大白天下,几进几出看守所的段磊再次被抓。当时,正逢段磊孩子过满月,段磊父母只好再次强作笑颜,为来宾摆了一桌没有父亲的满月酒席。
8月29日,永济市召开声势浩大的公处会,段磊等19名团伙成员被公开逮捕。段磊的父亲将自己关在办公室,不敢、不愿接听任何电话。
在永济采访期间,记者辗转找到了段磊的父亲。在两小时的交谈中,这位父亲几度洒泪。“您在为段磊流泪吗?”记者问。“我不值得为他掉泪,”段磊父亲说,“我在为自己不成功的教育掉泪,为那么多受害者掉泪。”
